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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2/8/18 20:33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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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次电击治疗后,李兰妮失忆了。病床车轮在走廊滚动的声音,脑海中漫天白纱、船漂海面的记忆,都如同零星碎片般被淹没。大概一年的时间,她才慢慢恢复过来。

长期服用各类精神类药物,也对李兰妮的神经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,她常常觉得自己脑子里没有词,形容词不见了,名词也隐身。

这是李兰妮被确诊为抑郁症的第十八个年头。年她被确诊之时,精神障碍疾病在中国的研究甚少,公众普及度低,身边无人能提供切实、有效的支援。

将近二十年过去了,如今精神疾病在我国的疾病总负担排名中已经居于首位。公众对于精神疾病的认知度、警觉性依然不高,歧视、污名化广泛存在,医疗资源不足……精神疾病仍然没有得到社会的足够重视。

据北京“精神卫生发展论坛”报道,年中国重症精神病患者有万人,相当于欧洲几个国家的人口。92%的严重精神疾病患者没有接受治疗,总人数估算为1.58亿人。

没有精神健康,就没有健康。/《飞越疯人院》

精神疾病不仅严重影响患者健康、家庭安宁,往往还伴随自杀问题。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年调研报告显示,全球每年有近百万人自杀,自杀者中约50%可诊断为抑郁障碍。

数字背后,是巨大的公共卫生危机和社会问题,也是一个个在疾病深渊苦苦挣扎的人。“几代中国人的精神障碍堆积至此,集体无意识将会打上幽暗的印记。”李兰妮说。

前段时间,患病十八年的李兰妮决定住进精神病院。

01

黑狗

年4月1日傍晚,当电视里传出张国荣跳楼自杀的消息时,李兰妮正在四处求医。

那段时间,她的大脑越来越迟钝,似乎已经跟躯干脱节,情绪持续低沉。有时候,她觉得自己就像毕加索的一幅画,头、四肢、身子、两个眼珠子,浮在空中,各飘各的;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“像堆积着次等木炭的烤炉,火郁在炭灰中时灭时燃,烟气堵塞结成块状”。

有人说她可能有抑郁症,李兰妮不相信。从小到大一直外向、独立、强大的李兰妮怎么会得抑郁症?张国荣的死唤起了李兰妮对于抑郁症的警觉,让她觉得“哦,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种病”。但她仍然难以接受自己“抑郁症患者”的身份。

为了寻找病因,之后的十天时间里,她在广州的医院,连看四个科室,心脏科、心血管科、消化科,包括中医。无果,只能又去看精神科,最终三个精神科医生中有两个都认定她有抑郁症。她只能认命。

治疗的第一步,就是吃药,这是所有精神病患者都要跨越的坎儿。抑郁症病人很难将自己的痛苦准确表达出来,但药物却让一切折磨显形。在当时的日记中,李兰妮记录下服用抑郁症药物的种种副作用:

“服药后,头皮、脸皮至颈部火辣辣地烧,强烈的恶心,从食管到胃部一阵阵痉挛。手脚冰凉抽筋。眼睛发矇,眼眶发热潮湿。强烈的晕眩感,全身控制不住地震颤,打摆子似的忽冷忽热。极口渴,舌头干得焦痛发麻。喝水不能解渴,反引发呕吐。小便困难,坐在马桶上怎么也尿不出来,冷汗直沁。四肢、头颈的血管里鲜血在沸腾,像锅炉里的热气烤得皮肤筋肉干痛。有时候恍惚觉得头很大很大,大得没有边儿;有时候觉得屋子像一个喝醉酒的怪物乱摇晃,天都让它摇进来了。”

每次医生都安慰她,吃三个月药就能好了,再吃半年你就不用吃了。“于是我盼哪盼哪,好不容易盼了半年,病情还没好转,还得吃药,吃完一年又复发。”李兰妮便一直在这种无限循环中艰难度日,没有一天停过药。

未经历过抑郁的人无法想象抑郁的痛苦。/《你好,疯子》

年,医生说她这种情况,应该不是单向抑郁症,而是双向躁郁症。两者用药不同,但是李兰妮吃所有双向躁郁症的药都会过敏,全身上下长密密麻麻的疹子,连手心、眼睑周边、鼻翼两侧、耳朵缝里都是疹子。其中有一种药,她吃了十天,直到心率降到一分钟只有42下,人都起不来了,医生才给她停药。

除了药物治疗之外,李兰妮还试过各种精神疗法,认知疗法、信仰疗法、谈话疗法……大多没有显著效果。住进精神病院,电击,是她的最后一搏。

“电击休克之后,我曾经有大半年都处于一种很恍惚的状态,脑功能退化得厉害,记忆力不能集中,而且脑子里头没词,不太会组织语言,有点像那种刚学会说话的孩子。”这时的李兰妮,就像一艘在荒海上漂流的孤舟。

出院回家之后,她的抑郁症再次爆发,体重从斤降到96斤,整天没力气,全身疼痛,没有安全感,一天到晚抱着狗儿子周乐乐,把头枕在它脖窝的软发上,跟它说话,说自己断片了,告诉它活着比死更艰难。乐乐也听不懂,但它感受到了妈妈的情绪和心理变化,只能同情地看着妈妈。

有时候,保姆带周乐乐出门散步,李兰妮也要跟着,路上遇到别人跟她打招呼,总感觉这人是见过的,却认不出是谁。差不多一年时间,她才慢慢恢复过来。

狗儿子周小乐乐是李兰妮在野地里的一束光。/受访者供图

电击也有一定的正面效果。以前李兰妮总觉得发虚,照片上的影像是模糊的,仿佛自己的灵魂正处于一个特殊时空。连续两三年时间,她站在16楼,把一只脚晃出去,恨不得往前一步就“走”了。现在从一楼往上看16楼,她会很害怕,腿肚子发软,再也不敢爬到上面往下跳。

“我的电击至少可以告诉未来的医生,这里有一个切实的电击病例,你也别嫌少,能救一个是一个。你不行动,说再多深刻的理论和哲理,都没用。你必须行动,就像救人似的,你真的要伸出手去把他拽起来。”就这样,李兰妮多年来拖着边缘的身体,用细腻的心思、坚强的心智,独自面对抑郁症这只黑狗,独自面对这个世界。

02

入院

除了抑郁症患者、精神病人,李兰妮还有另一重身份——一名作家。

年,李兰妮写下《旷野无人——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档案》,记录下自己与抑郁症顽强搏斗的经历。书籍出版后,新疆有位读者给李兰妮打来电话,说自己抑郁几年了,但不能跟家人、同事说,他觉得自己太孤独太难受了,只好找一个陌生人聊聊。

在新书《野地灵光》中,李兰妮提及这件往事。“我告诉他,你必须求助。要跟父母兄弟姐妹或者同学说,要找到合适的医生来救你。他说:没什么救不救的。跟你说,是你能理解。不说了。以后不说了。”此后,再没接到这人的电话。生死难测。

李兰妮新书《野地灵光》研讨会。/受访者供图

这件事或许在李兰妮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。年,在中国作协全委会上,作家同行们讨论创作要扎根生活。李兰妮开玩笑说,“那像我这种人,就应该扎根到精神病院去”。有人随即附和道,“你可能混得进去,但出不出得来就不一定了”。玩笑过后,“去住精神病院”的念头印在了李兰妮的脑子里。

有一回,中山大学研究生院请她去做一个有关学生心理健康的讲座,对话环节,有辅导员提问,有学生重度抑郁想自杀,却怎么也不肯住院,如果真的自杀了,责任谁来负?老师抑郁了又有谁来管?

李兰妮无法回答他们的问题。“按理说,该吃药吃药,该住院住院,可是,吃药几十年,我不还是抑郁吗?我没有住过精神病院,怎敢大言不惭说‘该住院住院’?”

李兰妮觉得,于公于私,她都该去住一次精神病院。于私,自己的病情多年没有好转,她想尝试一下物理治疗;于公,了解住院病人的治疗效果如何,以后能把自己的真实体验告诉抑郁症群体,让年轻一代了解被遮蔽的信息,少走弯路。

她原本想把北上广深的精神病院都体验一遍,因为超一线城市患精神疾病的人肯定很多,而且南北的情况应该有所不同。亲友们都反对。李兰妮独立一人从医院,之后又医院。它们都是医院排行榜的前十名。

北医六院连续十年蝉联医院声誉排行榜榜首。/wiki

医院前,她把存折、银行卡、户口簿、住房证,通通从深圳转移至广州。为了防止自己住院期间不慎卷入斗殴局面,被人揪住头发暴打,她把头发剪得比任何时候都短。

尽管已经下定决心,但李兰妮还是心里打鼓。住院之前,她上网看了很多有关精神病院的资料和吐槽,印象最深的是一则段子:“你越跟护士说你没有精神病,他们越是觉得你有精神病;你越不听话,他们越要把你关起来。只有你老老实实,非常听话,他们才会觉得你好了,可以出院了。”李兰妮心想,自己一定不能大喊大叫,不能往外跑,要听话。

北医六院入院前一晚,二十多年的好闺蜜田惠平打电话来苦苦相劝。上世纪90年代,田慧平带着患有自闭症的儿子北上求医,在精神病院里住过三四个月,当时精神病院的治疗、管理滞后,病情没有好转,人的尊严都无法得到保证。通话最后,闺蜜给她下了最后通牒,“如果我这么劝你,你都要去,以后我们就断绝关系”。

精神障碍问题影响上亿家庭。/《海洋天堂》

当晚,李兰妮辗转反侧,第二天,她还是决定住院。李兰妮说:“别人给我预留了一个床位,我也承诺了要去,却突然不去了,在我的做人原则里,不太允许这种事情发生。”

国内精神病院床位大多紧张,特别是在北上广深这样的超一线城市,更是一床难求。据网上可查数据,北医六院现有病床张,医院有张,这对于全国上亿的精神病患者来说,杯水车薪。精神科医生同样极度缺乏。年,中国约有名精神科医生,平均每10万名精神病患仅有1名精神科医生。

“宝贝”是李兰妮在北医六院认识的一名病友,医院旁边,每年4月份,她的病情都会失控,医院问有没有床位,答案都是没有。最后情急之下,医院只能把她放进男病房,“比如说一个男病房里头住7个人,可能就会塞一两个女的,其实女生很不方便,但是没有办法呀。”李兰妮说。

03

病友

在精神病院里,李兰妮被赋予了新的公民身份。病人之间用病床号、绰号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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