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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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回家的第四天,哥哥就领着侄子文杰、侄女文霞和侄女婿小郭,跟二姐、三姐和三姐夫一起来到石臼我的家里。姐弟见面,自然是一番问候,说着说着,就有眼泪在眶里打转。哥哥不善言谈,坐在沙发上闷闷地看着我,只是抽烟。吃饭时,让他喝杯酒,他没有拒绝,跟着其他人一起喝,只是一个劲地咳嗽,咳得满桌子人都集中精力看他。
侄女文霞说,你看你咳嗽得脸都紫黑色了,还抽烟。哥哥就讪讪地笑着说,老习惯了,不好改。二姐说,往后少抽烟,更得少喝那酒,不是年轻的时候了,你的身子抗不了那些东西了。满桌子的人都这么说,哥哥听了,不停地咳嗽着,没顾得说一句话。末了,我说,大老远的,来我这里一趟不容易,照一张合影吧。
三姐夫说,很好,你们四个先照。他说的,就是哥哥、二姐、三姐和我,因为我们是一个娘生的。于是就在客厅里摆好了椅子,哥哥坐西头,往东依次是三姐、二姐和我,女儿举起了相机拍了照,然后就是全体合照,我站到了后边一排,三姐夫坐我那个位置,后排还有文杰、文霞和媳妇。
照完了,女儿将照片回放给哥哥看,他看着终于开口了说了句,从小到现在,咱家里人终于有了个合影照。满客厅里的人听了,沉静了一下,我赶快说,那时咱们都忙,聚在一起的机会少,再说也没那条件。是呀,虽然和哥哥、姐姐有事时见面,只是办完了事,就散了,没有说站在一起照张照片留念的。
我想,那是因为各自都认为还年轻,有的是见面的机会,并不珍惜这相聚的宝贵时间。大学毕业后,我在家乡的一所中学当教员,后来改行去乡镇党委做秘书工作,哥哥和嫂子搞起了肉食鸡养殖,在天井院子里盖了一大长溜的草棚,在那期间,每次回家,都看见他们忙碌着的身影,给鸡喂饲料打疫苗,测棚内温度,通气见光,联络买家,商订运输车辆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一棚棚的鸡出栏,卖出了好价钱,哥哥有了个好收入,心里舒展开了,脸上也绽出了笑容。有一年春天,他去了我的办公室,我问哥哥你来有事吗?他说,家里养了肉食鸡,你能不能到计生办给弄点避孕药?我说这药能有什么作用?他皱了一下眉头说,听技术人员说,肉食鸡吃了这个长肉快,四十天内就能出栏。
我说,喂这种药,鸡肉会不会对人体有危害?哥哥说,技术员讲基本没有什么危害,就是让鸡长得快一些,肉质好一点。我听了没有把握,去计生办问了才知道,这药鸡吃了,除了哥哥说的功效外,对人体是有害的,像发胖,股骨头坏死,脂肪肝,骨质疏松,免疫力差等,我于是给哥哥说,这药咱不能给鸡吃,养殖得合法,如果违法喂药,出了问题,就不是多赚点钱的事了。哥哥听了,也就不再坚持。
养殖肉食鸡赚了些钱后,哥哥承包了果园。村子后边的果园有一百多亩,是七十年代栽植的,大多是老品种的苹果,他承包了果园东北角的那一片,一百棵左右,有金帅、小国光、大国光、红香蕉等品种,生长在沙岭地上,土质不错,水也充足,西堰堤那边的机灌站起了很大的作用,西河里的水就源源不断供应这些果树的需求,苹果丰产,可销路成了难点。
有一年夏天,我回家帮他摘金帅苹果,他说,这种苹果成熟了不摘就会烂掉,摘了卖不出去更是愁事,现在城里的人喜欢吃发脆、甘甜、水多、口感好的新品种苹果,来收苹果的商贩不大认金帅,就是免强要了,价格也低。他的意思,我听出来了,想让我能否帮着找一下销路。我当时没有回答,回去后一直想着哥哥的话,还真动了一下脑筋。
沭河西岸郑旺的一家果汁加工厂,是我的高中同学开的,他每年都需要不少苹果来当生产原料,当我打电话给他说明了这个情况时,他说没问题,你说了,又是这种关系,我就相信。于是我给哥哥说,你去河西郑旺找我的那个同学。果然哥哥的苹果,不光是金帅,其他品种的我那同学也收了,当然要的都是质量过关的。之后的几年,哥哥和我那同学关系处得也好,听说见面就喝酒,还不醉不归。
我调到日照工作后的第二年冬天,哥哥打电话给我说,来年春上想着翻盖家里的老屋。说是老屋,其实只是十六年前盖的,那是母亲去世后的第一年,村子里统一划街道建排房,拆了奶奶和父亲那辈居住的房子盖的。那时家里贫寒,盖这两位排房宅子时,父亲思前想后,硬是把老爷爷那辈积攒下来的一罐洋钱,从天井西南角的一棵老槐树底下刨了出来,到镇子上变卖了,才盖起了那八间瓦房。
这在当时的村里,是少有的。哥哥打电话时,父亲去世不是很久。父亲去世,让我伤痛欲绝。住进那八间排房后,父亲受了多少苦都由他自己品尝,一门心思地拉拔着哥哥和我成门立户后,一天好日子也没过就去世了。要是再拆他用了几辈子心血盖起来的房子,就如同在我的心上割一刀一般。
但哥哥的要求迫切,我说,翻盖可以,把咱父亲住过的那两间先留下来吧,以后让咱们看到它,就如同见到父亲一样。哥哥的新房建成后,我回去了一趟,看见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新房和低矮的老屋紧连在一起,就像一枚古币和一枚新币的对比。我感到时代不同了,哥哥靠他的辛苦劳动,也应该有他的幸福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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哥哥从日照回家后,有了自己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