形与色
喜怒无形于色,是说成熟者、谙于世故或城府较深者对待一般性事务的常见态度。
通常,一个人的情绪总是或多或少地影响着周围人的情绪。那么将怒气深藏于心而无形于外,避免给他人带来情绪上的消极影响不仅理所应当,而且是饱含善意的;然而连“喜”也藏于心而不示于人,就多少带点吝啬的味道了。
不过仔细一想,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:国人有种顽疾是嫉妒,嫉妒是基于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喜事或好事滋生的恶的情绪。你有我没有,你高我低,或者你多我少等等……总之你比我强比我优越就能引发嫉妒。嫉妒一旦引发,便可能造成对自己或明或暗的攻击。那么喜之无形于色,也就可以理解为一种自我保护意识的觉醒了。
形形色色本是大千世界众生相的客观描绘和写照,然而这个词的使用者常常带有不屑或贬损的意味,因而难免夹杂着居高临下的超越感或以势压人的张狂倾向。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使用者的幼稚和不成熟,与喜怒无形于色的高度相比,不知要相差多少个数量级了。
还有一个词与形色相近:得意忘形。传统观念认为,这也是人类不成熟的自我表现。得意者,志得意满也。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定是青春正年少心态。不是说春风得意一定不好,至少反映出你还处在人生的青涩阶段。倘若人的一生永远处于得意状态,倒也未尝不是件幸事;然而古往今来尚无先例,因此也不足以作为人生目标来追逐。如果得意是年轻的专利,那么忘形便是专利的瑕疵;倘若瑕疵得不到及时地修补,距离毁坏也就不远了。
最近儿子陪我去买车。在他积极倡议下我选择了一款不错的车型。我知道热情怂恿的背后,一定掩藏了他小小的伎俩。果然,车子开回家他就迫不及待地提出:每周能不能让我开两天?爱车是男人的天性,更是男孩的天性,我当然不能拒绝。但我发现,坐在爱车里的儿子有种无法掩饰的得意情绪;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连续几次安全回家后对车子性能的兴奋夸耀。
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。
以儿子的聪慧,还不至于跌太大跤。但一个人穷其一生能有几回大起大落?所以多数情形不过是跌跌撞撞、磕磕碰碰的微小损伤——生命中的挫折几乎是无可避免的,否则便难以安身立命。从儿子近几天驾驶的兴奋状态看,我隐约感到几分躁动的不安。
昨天下午,我刚回到家就接到儿子从班上打来的电话,说下班后有事要开车出去一下。请示得轻松,答应得随意。水顺风轻,一派祥和。但是晚上突然接到儿子的电话,说与别人的车辆发生刮蹭,是自己的全责。他的描述比较复杂,最后说自己一时草率致使判断失误。
当然是草率。正常情况下,有谁为自己精心准备交通事故?既然自己出的问题,就自己处理吧。这回再嫌麻烦恐怕是不行了。
儿子回到家,满脸堆笑地向我走来:对不起老爸,我辜负了您的信任。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十分懊悔、沮丧和惋惜,因此并不就车子的刮蹭责怪他,只是借题发挥谈起他最近的情绪来。我说人得意的时候最容易忘形,而忘形的时候离出事就不远了。车子坏了,无非搭点时间和精力,至多再花点金钱就能够修补;倘若在工作生活中得意忘形,并由此造成同事或朋友间的矛盾和摩擦,修补起来怕是没那么简单了。
我想告诉儿子的是:有的失误虽在所难免,却大抵有机会弥补和纠正;而有的失误,一旦既成事实便酿成大祸,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。
那么,防止发生事故的唯一办法就是控制情绪,就是要随时随地提醒自己:失意不气馁,得意不忘形。记住这一点,许多危险都能平安化解,顺利度过。